他深吸一口气，向江心问出了第一句话。
“···钟离还好吗？”
江心道：“她很好。”
“在衔梦流光洞中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包括你我各自的同伴。”
“我已经站在了你的面前，你叫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黄粱仔细端详着江心，说：“也许，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
“结局显而易见，你们没有半点胜算。我能感觉得出，你与寻常的习武之人不同。从你甘愿把一半崖山宝藏发给那些遗孀孤子就能看出。”
接着，黄粱顿了一下继续道来：“但你不知道的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难以掌控的人心面前，你所做的一切皆毫无意义。不要再让你我双方的人去流那些无用的血了。不如你去劝金木镖局及名宿山庄来加入我五指城，我黄粱可以承诺对待你们一定会像对自己的亲人兄弟一样。咱们可以一同去追寻那场和平大同之梦。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江心听后欲言又止，一片短暂的宁静在洞内不断回响。
黄粱问：“你为何不说话？”
江心沉吟片刻，不禁轻笑道：“因为你恰巧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
“······”
二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嘴角不禁一同上扬。
在那一瞬间，这两个男人不知为什么竟好像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少倾，江心开口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无论是凌霄堡还是崇龙教、海神帮，他们都没有选择把图交到你们的手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说实话，在我第一次听到五指城这三个字以及你们的种种行为时还甚是喜欢，甚至感觉十分痛快，十分出气。但当我真正了解一切后才发觉，营造大同之梦不能仅靠暴力手段。只要还有暴力的存在，人们心中的私欲邪念便会只增不减，不过是暂时潜藏在了人们的心底深处罢了。那些怨恨总有一天会像火山爆发一般全部澎涌而出，其威更胜从前。”
黄粱坚毅地回道：“天真。追寻和平之路自然是困难重重。有些时候，在通往梦想的终点前必须要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
接着，黄粱侧过身来以正脸面向江心，认真地问道：“你已被那所谓的正义之言蒙蔽了双眼，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昔日秦广王的鬼判殿被人付之一炬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记得那时我曾依稀看到一名男子悄悄脱离了同伴，与一名似乎是地宫的女子站在三生石旁辞别良久。我想那应该就是你和地宫的孟婆。另外，武林中无人不晓，曾有一名蒙面男子在开封郊外力挫群雄，当场救走了被归一宗所俘获的柳眉。听说在那日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有一名红衣女子及时出现，帮助那个男人一同完成了救援。虽然钟离在我面前从未提起过此事，但我还是能猜出救下柳眉的人一定就是你。”
“······！”
“我问你，如果真的有一天这天下男女都能消除私欲贪念，不会因财色及其他杂乱的想法而离开那个深爱着她的人。曾经的柳眉也会如你梦中所想的那般与你生生世世，白头偕老。难道你不愿意吗？难道你不向往吗？难道你不想与那个曾经比天下万物都重要的女子厮守一生吗？！”
黄粱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男人的神情举止，而原本信心满满的江心此刻却望着漫天萤火，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犹豫彷徨。
黄粱继续说道：“如今五指城即将一统江湖，以绝对的武力强迫人们丢掉私欲贪念，那些令人伤心的过往不久就会全部消失。大家再也不用忍受酒色财气所带来的痛苦，人们所向往的任何东西都能通过善良、本分与努力来得到，任何曾经伤害过你的疼痛也终将会被抚平。所以，江心，我依旧期待着你的答案。”
“······”
黄粱的一番话使得江心骤然陷入了一片沉吟之中，曾经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的那些幻梦，此刻宛如一盏走马灯一般在这片深蓝色的石壁上恍然上演。
“···他说得好像确实很有道理，我要认同这一切吗···和平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正当江心陷入一片迷茫之时，忽然有两只缠绵共舞的萤火虫款款飘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两只萤火虫尾部所发出的微弱光芒，让江心顿时感到了一股淡淡的温暖。
紧接着，江心恍然想起了在开封时钟离红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情景，又想起了在镖局内自己与温柔所说的那些话。
没过一会儿，一旁的黄粱眉头微皱，他迅速注意到江心面上的微妙变化。
只见那两只萤火虫再次振翅而飞，投向一片晶光。江心将右手缓缓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其实你所说的，我早已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思索过了无数遍。但只要有人就会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欲望。因为人性是难以改变的，不是一条路的人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不会走向同一个终点，也不会改变故事的结局。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欲望，有遗憾，有私念，有伤痛。只要有人存在，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存在理想的完美和幸福。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五指城所期盼的那个大同都难以到来，还不如趁着现在把握当下，珍惜眼前那个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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