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周律的谋划（二）
虑及念头通达之后，周律如同卸下了一幅千斤重担似的，整个人也显得轻快了许多。
他这个状态的变化，时刻关注他动静的刘进和张贺二人皆是心中称奇，只是不便明言惊扰沉思中的周律，以免打断他的思路。
“哦？”周律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俩人目光烁烁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有点愕然，不过他这人向来豁达，自然不以为意。
再次斟酌几分，周律拱手朝着刘进开口进言道：“君侯容禀，律和张兄计议此事，前提则是太子殿下和君侯预留的后手，作为筹谋支撑。不过事已如此，那就不说也罢。”
看着不好意思的刘进，欲待致歉。周律虚按了按手，再次说道。
“凡是筹划之事，计策越是简单，则变数越少；反之，步骤越是繁琐，则变数愈大。”刘进点头称是，张贺也是捋着下颚不多的几缕长须，赞叹此话真乃真知灼见。
“想必君侯也知，若要保全君侯一脉，重点在于当今陛下。”似乎他琢磨着措辞，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陛下向来性情如火，嗯，雷霆雨露之下未免行事伟烈暴虐。指望愤怒之余的陛下圣心独裁之下，留存一丝亲情血脉善念，那么只有择机行事，左右陛下心意。”
听罢周律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刘进早已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就连张贺也是咂舌不已，暗暗叫苦，心道这位同僚真是豁出去了。
自古臣子揣摩上意，逢迎主上，已是为人臣子的大忌，何况还是面对当今这位千古一帝的君主？这位暴虐成性的陛下，圣心难测，满朝文武这些年下来，不知因此诛杀了多少家族？可是这位一身是胆的同僚周律，竟然当着当今陛下的嫡亲长孙的面，不仅彪呼呼的揣摩上意，还筹划着左右圣意？难道不知这个时节陛下清算朝堂在即，谁敢在这紧要关头动龙之逆鳞？
何况，凡是揣摩上意的臣子，往往则被朝堂内外鄙视，视为逆臣；而竟敢操弄权术，左右圣意，那可是皇家的大忌讳——权臣才有的事啊！
张贺越想，他的嘴就张的越是老大，简直能塞进一颗拳头似的。
不过他在惊心之余，抬头看到对席而做的君侯刘进一脸的苦笑之时，心头才猛然大悟，卫氏外戚势力和太子殿下一系的属臣和门客们，在以后的大汉朝堂不说永无出头之日，恐怕兵败之后，已经背上叛逆之名，残酷的秋后清算在即，所有人都将性命难保。自己竟然昏头了，还在顾虑个人操守名声和为臣之道？
想到这里，死死的攥紧拳头，满脸涨红的张贺心中更是暗暗打定主意：周贤弟见识果决，机敏通达，自己绝不能拖累于他，坏他筹划保全太子殿下嫡亲血脉之事！
周律似乎一点也不曾觉察到刘进和张贺的动静。他重重的咳嗽一声，坦然自若的向面前的两人伸出左手四根手指。
“律，熟思之左右陛下圣意，唯有四点择机同出，方可有一线渺茫的胜算。”
见眼睛中精光爆射的刘进和张贺二人，均是身体前倾，静静的期盼着他往下说。周律沉吟着继续说道。
“律，和张兄深夜前来拜见君侯，原本是先向君侯进言，待君侯同意律等所谋之事后，接手太子殿下和君侯的预留手段以及势力，嗯，此事姑且不论。此其一也。”
“君侯想必深知，不久……不久以后陛下就会彻底清算朝野内外卫皇后一系和太子殿下的势力和潜在的支持者。陛下雄才大略，御极天下五十余载，圣心独裁，这些年已经没有一位臣子敢于谏言，何况陛下挟大胜之威，恐怕到时朝堂之上，无人可敢为太子殿下进言劝告。那么，此一不足为凭。”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只见面若死灰的刘进和张贺也是默然无语。
皇祖父晚年退居甘泉宫以来，虽然一心求仙问道，但是对于朝堂的把控和帝王心术的运用，越发的炉火纯青。一次次的朝堂清洗，一次次的起大案株连，刘汉宗室，满朝文武以及勋贵们，早已胆寒，圣意独裁之下，早已绝无一人敢于冒着触怒龙颜而进献谏言。
想到这里，刘进愈发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死死的笼罩，压的他几乎窒息。
张贺更是悲愤不已，甚至由于拳头紧握，手指甲刺进自己的掌心，他也丝毫不知。
“君侯不必过于忧虑，此番谋划原本就是逆天行事，但求竭尽全力，以谋一线生机罢了。君侯切莫顾虑太多。”刘进此刻的心思，周律他又怎会不明白，心有不忍之下，出言劝说道。
听到周律温言相劝，刘进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沉着脸点了点头谢过周律好意后，示意他还支撑的住，请周律继续分说。
“既然朝堂之上不可取，那么，唯有后面三处操持，尚有一线可能。”说罢，周律扳下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露出其余三根，晃晃手道。
“那三处？”如同溺水之人，极力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刘进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卫皇后、儒林，以及民间。”周律坦然的迎上刘进急切的目光，缓缓说道。
“皇祖母？儒林？民间？”刘进似乎心有所感，嘴里喃喃的自语道。
“对！就是卫皇后，儒林和民间三处发力，方可有一丝胜算！”周律掷地有声的话语，似乎在坚定刘进的信心似的。
“周卿……周卿或有所知，皇祖母她……她老人家这些年来，嗯，进曾听阿翁言及，皇祖母在皇祖父面前，从未谏言过，甚至是违逆皇祖父的意见一次也没有过，何况……何况此次阿翁起兵，皇祖母早已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是战力最强的皇后亲卫都已经给了阿翁所用，皇祖母还怎么……?”
刘进吞吞吐吐的话没有说完整，其实这毕竟是皇家丑闻，岂能当着臣子的面明说？
作为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儿子，最终选择站在儿子一方，为此甚至是不惜夫妻反目，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的孩子。眼下阿翁兵败在即，皇祖母都会因此牵连，最终落得什么样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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