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非捂住了嘴无声尖叫，用看吃人猛兽的目光盯着我。
这傻孩子，去我那我最多给他一点零星的工作，完成了就能休息；留在皇天剑君这刚开始还好，但很快你就会发现他给的工作永远也批不完。
皇天剑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母亲在旁边突然给了他一肘子，于是他就消音了。
……母亲，您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吗？
于是最后我从皇天剑君那带走了万俟非。
还顺手把从皇天剑君那抢来的葡萄给了他。
这小孩被我从飞剑上放下来后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我也放慢了点脚步等他。他今年不过十五岁出头，身高随了皇天剑君长得比较慢，目前只有大约一米六七。
比我矮了整整一个头。
因此他只要低头，我就看不见他的脸。
我一边回头等专注于看地砖而落在了后面的他，一边想着要不要让岐南为他做点能促进生长的丹药。
万俟非用头顶的发旋对着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我跟前，一声不吭，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排斥。
这小子。
我又不会真逼他做算数批玉简。
我假装没看出来他的所思所想，平静地出声打破僵局：“修练境界该如何划分。”
“练气、筑基……”万俟非小声道，“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源境。然后最强的十位源境修士会被称为源神。”
“嗯。你的修为。”
“……练气巅峰，即将筑基。”
“你的灵根。”
“单木灵根，第二等培养序列灵根，对应的特点是灵力恢复快、术法不容易破碎崩溃。”
“你的体质。”
“我是两位源神的子嗣，所以是纯灵体；母亲是银蛟，所以我算是混血半蛟。”
……
我一路问他一些我早就知道的问题，而他见我一直没提玉简的事也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等我带他走到了书房外时，万俟非虽然还有点僵硬，但好歹没卡在门框上不进来。
我终于问了第一个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阿非，你准备筑就何种根基。”
筑基是一切修练的基础，对修士未来的修炼有巨大影响。筑基有好有差，有难有易，但这些都有在后天更改的可能。唯一难以更改的，是对“道”的选择。
是的，修士的道，从这一步就要开始抉择了。
一旦错过筑基时这一次选择，往后再想弥补，极难。
像是我道侣岐南，他散修出身，灵根也是几乎一辈子也无法突破到金丹期的第四等双克三灵根，最开始筑基时根本没得挑。因此他往后多年一直修练得格外艰难，直到修为磕磕绊绊提升到出窍期，灵根对修练的影响减弱，才终于彻底展露了他在丹道方面举世无双的才华。
万俟非很幸运，他生于皇天剑门，生于这个天劫不存、盛世重临的时代。父母给予他的体质，注定了他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在有生之年至少成为大乘期修士，享有万年阳寿。
这是多少修士求不来的天赋。
但也仅限于此了。
天赋秘纹能够让一名修士快速成长强大，但若不明自身之道，他便永生也无法突破“天赋”的极限。
如我母亲平阳刀客殷平，她虽为银蛟，却早早便斩去自身绝大多数妖纹，走上了兵器道刀修之路。
如我，在筑基时便毅然选择了剑道。
那么，万俟非，你又会如何选择？
万俟非沉默得有点久，我没看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有点茫然。
半晌后，他才小声问我：“兄长，我以后也会修皇天剑道吗？”
我：“……”
你会修什么道，我怎么知道。
我说：“你为何选择皇天剑道。”
万俟非一握拳，声音都高了两分：“因为皇天剑道是最强的道！太帅气了，说出去会很有面子吧！”
我被他这个答案震住了。
我没忍住抬眼看了看他的眼神，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瞬间万俟非那张无比肖似皇天剑君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唇红齿白、五官俊俏，一双灰瞳大而有神。而且皇天剑君筑基时便是十六岁，体型自此便没再长——这就导致今年正好十五岁的万俟非和他越发相似了。
我的剑又在蠢蠢欲动，拳头也在发痒。
不，不能迁怒。
我默背了两遍流云剑诀，而后努力维持住温和的语气：“那你知道皇天之道的本质吗。”
万俟非挠了挠头发，憨憨道：“啊？我不知道呀。”
我：“……”
我：“皇天剑君没有和你说过筑基的意义吗。”
万俟非：“父亲他说了呀，决定以后修练的方向和道嘛。”
所以他知道？
我感觉自己憋得额角青筋都在跳，但万俟非半点没看出来我在生气。他还顶着那张与皇天剑君无比相似的脸说：“这个不重要吧，反正我想修最强的道！”
他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却要做出和那些没得选的散修一样的草率选择？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背的剑诀从流云到流风到流沙再到流浪，最后强行忍住了，并没有真把他丢出去流浪尝尝散修的苦。
啧。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不正常。
平时我没有这么容易生气的，一定是因为万俟非那张脸长得太像皇天剑君了。
我思忖片刻，慎重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岐南的小像，然后对万俟非说：“过来。”
他满脸茫然地走过来。
我把那张小像递给他，让他将正面对着我举在脸前。那小像将他的脸挡住了大半，只余下唯一不那么像皇天剑君的一双眼睛。
万俟非越发茫然了。
而我看着小像上正对我笑的岐南，瞬间恢复了心平气和。
他真好看。
他已经是我道侣了。
我爱这个世界。
我长舒口气，和蔼地对我年幼憨傻的弟弟说：“举着，别动。”
万俟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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