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南先前以身外化身将万俟非拎出去进行剑术练习了。
我并不觉得让我道侣一个丹修教他剑术有什么不对。虽然在筑基时便要决定自己日后的道，但事实上“道”——也就是灵源法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触到的东西。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源境——实际上，也唯有源境修士和悟性最高的大乘期修士，才真正能窥探到源灵法则的本质。
即使如今源界法则外显，想要窥探法则本质的难度已经降低了不少，但无论怎么降低，都与万俟非没有多少关系。
而在不牵扯到道的低境界，那些道的划分其实说到底也只是技巧罢了。
与我所修的剑道排斥其他庞杂之道不同，岐南所修的丹道包罗万象，无物不可入丹——所以我博学的道侣他是万能的。
他当然有能力教导万俟非一个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小家伙习剑。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神识，我母亲她肯定已经察觉了。但她并没有理会我，依旧在盯着万俟非那边瞧。
“手举平！刺剑用力！小心不要划伤自己！”岐南的身外化身在万俟非旁边严格督促。
万俟非哭丧着脸，举剑的手微微颤抖。
“两百二十一、两百二十二……这个不标准不算，两百二十三……”
“努力！不要停！还剩九千七百七十六个！”
“引气入体后的修练顺序是什么？”
“不对，背错了！”
“两百三十一、两百三十二……”
万俟非受不了了，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摔，蹲下身耍赖：“我不练了！这也太累了啊，一万次怎么可能完成得了！”
岐南的身外化身并不生气，也在他的身边蹲下，温声道：“再坚持一下嘛，等练完，哥哥请你吃糖葫芦。”
万俟非捂着耳朵嚷道：“谁要吃糖葫芦啊！那东西难吃死了！”
岐南闻言沉默下来。
而我的瞳孔一缩，偏头看向坐在我身侧的岐南。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那双漂亮的茶色眸子里神色淡淡，没有愤怒，却也再没有笑意。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微紧缩，一股涩意漫上舌根：“抱歉。”
岐南眨了下眼睛，好像自己从没有愣住过似的，浑不在意地笑道：“你忽然道歉什么啊。”
我低声说：“很好吃。”
岐南失笑摇头，调侃似的道：“剑君大人你怎么回事，是爱情蒙蔽了你的味觉吗？”
我沉默。
我是在为自己这些年忽略了对万俟非的教导而道歉。但凡我从公务中分出一点心力去管束这个年幼的弟弟，他也不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
糖葫芦……我知道它对岐南而言有特殊意义。
与我自幼成长在皇天剑门里不同，岐南是个早早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从十岁起便不得不独自在人间流浪，每天都为如何获取一份充饥的食物而挣扎。
而糖葫芦这种对修士来说杂质太多、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食物，却是年少时的他唯一能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我知道即使是如今，岐南也依旧保留了这种习惯。
不过不再是从凡人的城镇里买，而是自己用灵材制作。
在剔除了杂质之后，糖葫芦绝对说不上是难吃——虽然万俟非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无论如何，万俟非那样说都有些过分了。
我很难过。
那边，岐南的身外化身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这个不喜欢也没关系，你有其他什么喜欢的吗？”
万俟非不理他，闭着眼睛大喊：“不听不听不听！我不练了！练不动了！”
岐南沉思片刻，深沉道：“你晚饭没了。”
万俟非耍赖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岐南继续深沉道：“午饭也没了。”
万俟非逐渐惊恐。
岐南：“早饭——”
万俟非猛的抬头瞪他。
不远处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我母亲微蹙起眉头，好像想要过去阻止。
却听岐南用那种深沉的语气继续说道：“——只剩榴莲香菜汁了。”
万俟非倒抽一口凉气。
岐南幽幽道：“你好好刺完一万下，中午就给你加只烤鸡。”
万俟非悲愤欲绝，半晌后愤愤地捡起剑站起来：“再加一份红烧肉！”
岐南笑道：“那得把绕山的三圈也跑完。”
万俟非大声道：“跑就跑！”
在暗处瞧见了这一转折的我母亲表情隐隐开裂，可能是她也没料到自己的小儿子这么好忽悠。
而我只觉得有点想笑。
果然还是我道侣最有办法，我道侣无所不能！
只听岐南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低笑道：“剑君，不要担心。阿非还小，慢慢来，早晚我能让他乖乖帮你批公文。”
我：“……”
岐南看着我，挑起眉：“嗯？剑君，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我：“……”
因为我被你撩到神魂颠倒。
我没把这句话说出口，默默背诵明光剑诀压下翻腾的气血，转移话题：“母亲去找你了。”
之前听见岐南和万俟非的对话，我母亲稍稍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朝他们那边靠近。岐南的注意力被她吸引，控制着身外化身迎了上去。
“平阳前辈？”岐南对她行礼，“您怎么过来了。”
我母亲的目光往万俟非那边看了一眼，略微有些迟疑：“他……”
岐南忽然双手合十，恍然道：“对了！这次我离宗执行任务，途中偶然发现一本图集。我觉得您会喜欢，就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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