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凌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兴趣越高我越放不下。
送走紫霞,我起身起打开青山小筑的天窗。
我拼了命地爬上檐头,望着月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我在召唤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我想试试。
我是一只修炼了500年的苜蓿,我有一项特殊的技能,我能用意念把“愿意”来的人召唤到一个异度空间来进行一场心灵交流。
但我灵力有限,只能召唤人的幻影,就像做梦一样。
嗯,做梦,这个梦估计凌九的门客人人都做过。
这项技能我从不向任何人提起,因为支撑这项技能有两个必要条件很难做到。
一是被召唤的人愿意来;
二是在这个空间只能说真话,如果有一句假话,空间会马上消失。
我一百年前曾用过,但没有成功,我想要见得人不肯来。
我站在檐头抱着梁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有点恐高,这个姿势不优美但至少够安心。
我就这样在檐头站着,我能感觉到风搅动我的衣襟,我能听到枝叶发出的沙沙声。
世界是如此的安静。
突然,一阵风掠过,我一惊,睁开眼,一袭白衣从空中缓缓而落。
凌九,他居然来了。
心跳加速,语无伦次,我拼命抑制那即将冲口而出的“胡说八道”,内心告诉自己“端庄,端庄”。
初次见面,我必须小心掌控每一句话的尺度,不然空间随时会消失。
尺度,我品着这两个字,遥望着远处的身影,我的思想转了弯。
我想起我看过的“小话本”,里面的“王爷”、“总裁”瞬间有了脸。
而他就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如仙人一般,可是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能走近一点吗,我想看清楚一点。”
他似乎有点迟疑,开始并没有动,但最后还是缓步向我这里走来,却停在我十步远的地方。
刚刚好,这个距离即不疏离也不亲厚,他在尝试走“进”人群,却在走“近”时却步。
他的表情带着冷漠、带着疏离、带着防备、带着疑惑,与画中那个温醇含笑的少年相比,他更像是被狠狠伤过的小猫逃回小窝,却仍探头去窥探世界,尝试触摸一下温暖。
我暗自叹息:“这混账世界,终究还是伤了他。”
我尽可能保持一种傻傻的微笑对他说:“我叫苜蓿,是一只精灵。”
他终于开口了,回复一句话:“我听说过精灵的传说。”
我继续微笑着对他说:“修仙少年可以拥有一只守护他的精灵,但这百年来,精灵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看着我,在冷场了几秒之后说:“我不需要。”
冷风吹过,他神情依然冷漠,一种拒人千之外的气场,只有孤独围绕着他。
白送都不要?你这傻瓜,我就算是一棵草,也是一棵500年的草啊。
我对他说:“你既然不需要我,那为什么还会来?”
他开口说:“我只是好奇,拥有可以召唤异度空间仙力的精灵究竟长什么样子?”
好奇?我心中暗自偷着乐,心都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好奇?
就算是在世间被狠狠的伤害过,也不放弃继续触碰人世间。
这傻孩子。
我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落,我笑着对他说:“好重的露水。”
他淡淡地说:“不是露水,是你的口水。”
好实诚的孩子啊!这表达真得好诚实啊!
他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认真地说:“你好像受伤了?”
我突然就委屈起来了说:“是啊,疼得要命,夜不能寐。”
慢着,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立马清醒了。
见鬼,吱吱根本没给我穿衣服,只是拿一件超大的浴袍在中间剪一个洞扣在我的头上。
我看上去,就是像装一在只米袋子里一样,而里面……全真空。
我想我慌乱的样子一定让他尽收眼底。
他突然笑了起了,却在笑过之后轻声咳嗽起来,他转过身捂住了嘴,瘦削的身材剧烈的颤抖着。
我看着他:“你需要一只精灵。”
他轻声回复我:“我是真得不需要。”
我细品着他说的话:“真得不需要”。
他年纪轻轻,却似乎患上了肺腑之症,身体很瘦弱,脸色泛着淡青色,憔悴而苍白。
万花楼之变到今天不足三个月的时间,他却经历了绝大多数人这一生都不会遇到的大起大落,从百家公子之首沦落到百家除名……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恐怕精神上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他把自己锁在一个只能容纳他自己的空间里,拒绝一切外界的温暖,连送上门的“精灵”都不要,是想着余生就这样挨过去吗?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考虑一下吧。选一个精灵守护着你,她可以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你不需要付出任何银子。”
他好像很认真在听我说,但依然摇摇头,拒绝。
我不放弃,继续说服他:“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这个空间里说话,这里只可以讲真话。”
他依然摇摇头,拒绝。
我看着他,几乎兜出了我全部家底:“精灵是很高贵的,百家公子没有人可以得到这样的优待。我可以向你保证,物超所值。”
然后我看着他,果不其然,还是摇头。
我望着他,皱着眉头说:“我的伤与你有关,所以我才找上你,因为只有你能治。”
他无奈地摇摇头:“你们每个人都在增加我的负罪感。”
我看着他慌忙摇头:“不是的。有人羞辱了我爱的这片江湖,而你恰好在这个江湖之中。”
他的眼睛似乎有点亮光,带着疑惑看着我。
我继续对他说:“我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中庸之道,哪怕我这边的风景只有我这一棵苜蓿。”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说:“我只是在这片风景中无意中遇到了你。你和我,好像都是悬崖上的风景,这风刀霜剑,谁都躲不开了。”
他静静地说:“是,谁都躲不开。”
我笑着对他说:“我叫苜蓿,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他笑着对我说:“我叫凌九,欢迎你踏进这片江湖。”
凌九,如果你厌恶这个江湖,那我们就去改变这个江湖;
如果你惧怕这个世界,那我们就去驱逐这个世界中的异形;
如果你睁开眼看到的是沙漠,那我们就一起种植绿洲。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们一起面对。
而你,并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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