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冰点
周六这天，沈云青是有工作的。他趁乔意没起床，先和周航去了一趟公司。
项目小组已经开始申请建设用地，接下来就是繁琐细碎的设计环节。沈云青审阅了一些文件，签好字，嘱咐好周航，上午十一点，独自返回铂悦湾，乔意已经收拾好在家等他了。
她特意在衣帽间找了一条羊绒围巾，给他围上，检查了他穿的衣服，足够厚实才可以出门。
琴安这两天真冷，据说这是近20年来的最低温。
他们把车停在孤儿院门口，牵着手走进去，琴大有学生来做义工，他们看见了徐憬淮和薄凝。
俩人和五六个义工站在一起，空地上散落了很多书本，他们正在整理。
开学两个月了，乔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薄凝。她看起来瘦了一些，脸上轮廓更清晰了，头发的波浪卷有些稀松，扎成了一条马尾。
“社长，薄凝学姐，你们也来了。”
乔意拉上沈云青主动上前打招呼，沈云青虽不情愿，却也只能乖乖跟着。
徐憬淮看到二人有一两秒的诧异，很快笑意染上眉眼：“乔乔，沈先生。”
他继续道：“我们和义工小组一起来的，来给孩子们送书。”徐憬淮往一旁招了下手，沈云青瞥了一眼，那些书估计孩子们也看不懂。
薄凝嘴角提着，微微点头，站在旁边没说话，显得比以往淡漠许多。
“听说你们捐了衣服，看孩子们穿着挺好看的。”徐憬淮笑道。
乔意嗯了一声，侧目看了一眼沈云青，笑着点了点头。
徐憬淮看了看二人，朗声道：“乔乔，要不趁着沈先生在，如果可以的话，新馆能否透露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乔意也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沈云青张口就来：“抱歉，不能。”
一声决绝。
乔意怔了一怔，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偏头朝他蹙眉。
徐憬淮低头舔了下唇，淡淡一笑。
气氛尴尬。
齐院长迎了出来，身后跟着陈雨萱。
他与四人握手，言辞恳切表达谢意。六十岁的人，脸上皱纹如刀刻一般。乔意心头触动，一时竟是鼻子发酸。
沈云青搂着她，捏了捏她的肩头。
赶上饭点，齐院长招呼着四位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乔意兴奋地拉着沈云青往红砖小楼里走。
两个菜。
土豆烧牛肉，土豆多一些。
胡萝卜炒鸡蛋，胡萝卜多一些。
乔意和大小云青坐在一块。李辰宵笑得眼睛眯起来，他挑走了沈云青碗里仅有的几块牛肉，夹了一大把胡萝卜丝。
“跟你换。”
粉粉的辰宵露齿一笑，乔意跟着笑。
饭后，小朋友们例行午休。
薄凝走到院子里，徐憬淮跟了出去。
楼道里寒意十足，穿堂风似乎能透过砖墙细缝直抵人心。乔意感觉自己的鼻尖一直都是冰的。
她和陈雨萱在教室里聊天，沈云青就坐在一旁陪着乔意。偶时话题里带上他不得不说的，他才开口。
他把羊绒围巾卷在乔意的手上。俩人还像每次见到的时候一样，手一直不曾放开。
下午快两点，窗外天色清明了一些，稀薄阳光点透暖意。
陈雨萱：“我去叫孩子们起床！”
“好啊，一起！”乔意起身，笑着朝沈云青勾手指：“快走！”
沈云青摇了摇头，意要跟着，可还没走出教室，眼前突然一阵黑矇。
眩晕感随即而来，他脚下虚浮，有失重的感觉，本能伸手去扶，带倒了旁边的桌椅。
乔意已经走出教室，听见声响，不知发生了什么，返回去看，却见沈云青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乔意忙上前扶住：“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当下，她心头慌乱，他的样子不断的提醒着她，这绝不仅仅，只是抑郁症。
沈云青扶住了一张桌子，手臂勉强支撑，身子呈蜷伏状。不适感迅猛，他气息已然不稳，干哑着嗓子扯出几个字：“头晕.....药在......车......”
他一字一顿，语速极缓。
乔意心里害怕，迅速抽了旁边一把椅子，搀扶他坐下，她一刻不敢停留，疾速往门外跑。
她太着急了，以至于跑到车前才发现自己没有车钥匙。她反应不足一秒，随手拿起路边树坑里的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副驾驶车窗。
“乔乔，你在干嘛？”
徐憬淮和薄凝正在院子里，看见她急匆匆往外跑，跟了出来。
乔意双眼通红，顾不上回应，把手从残破的车窗里伸进去，打开了车门。她扑进车里，打开扶手箱，翻了几下，才找到那个白色的药瓶。她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拧松了药瓶的盖子。
沈云青，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请你一定，不要骗我。
沈云青呼吸很快，胸口一阵阵悸痛，他坐不住，无意识的缩紧了前胸。
乔意见他这样，手里发抖，一着急药在手心里倒出了一把，她恨自己没用。
沈云青忍着焦躁与空乏，从她手里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吞了。
乔意眼泪快下来了，她把手伸进他外套里面，不住地抚按他的心口。
他努力支起眼皮，努力看清他的女孩，努力提起嘴角的笑意。
“好些了吗？”乔意蹲在他腿边，眼泪已经不自知的滑落。
等了两三分钟，不适感渐渐散去。
“好多了。”他轻哑着说。
他又一次失去了色彩。
倦怠苍白了一整张脸。
乔意忍着泪，伸手抚摸他的脸，他额上的汗结成一颗水珠，滴落在乔意的手上。
乔意慌乱的缩回手，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在她心底蹿起。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了，疾步走出教室，始终没有抬起头。
陈雨萱在照顾睡醒的孩子们，身后二人一直没有跟上来。
今天周六，孩子们穿戴好就可以去院里玩了，他们站成了一排，排好队伍。
李辰宵站在第一个，因为他最矮。
乔意突然出现在门口，还红着眼眶。
“怎么了？”
陈雨萱忙声问道，她以为小两口吵架了呢。
“雨萱姐，不好意思。”乔意咽下哽咽，不连贯的说：“我男朋友不太舒服......我想问，能不能借个地方，让他休息一下。”
说完，眼泪还是从眼角冒出。
陈雨萱没想到会是多严重的病，但看乔意哭了顿时心生不忍：“好，你带他来这，在孩子们这屋躺会。”
“谢谢！”乔意转身往教室跑。
陈雨萱安排好孩子们，过去帮忙。乔意扶着沈云青走出教室，她不曾想到，沈云青会是那样的状态。
短短几分钟不见，他竟是整个人苍白了去。他身上本是矜贵优雅的青灰色长外套，此刻竟更显得他面色的苍白。
陈雨萱当下想到了一个特别不好的词：面如死灰，她使劲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先生，是什么急病？不用去医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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