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那条空旷的走廊相对视, 即便整栋建筑被特殊的能力包围,漆黑的廊道依旧能接收窗外的月光,流泻入一地如水银般的银色光华。
“是那次分别我把你交给警察处理, 正好让你落到J·W的手里, 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么……”
联合J·W的真实身份, 以及她当初所做的选择,阿砾很容易就想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亲手将人送入了深渊。
阿砾神情沉静地凝望,皎洁月光覆盖在她半边身体的轮廓, 使往常那身活泼鲜明的色调都微微沉寂下来,突显出属于少女的柔和与平静。
在她的对面,临靠玻璃而立的黑发少女同样披着一身银质的色调, 像是宇宙中一颗孤单星球的颜色,萦绕在她身周的气息显得无比孤寂与清冷。
“就算你没有那么做,我的处境其实也是一样的。”
她开口道, 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格外空灵。
“一样?”阿砾对此稍微感到费解,可是飞鸟井很快就作出了解释。
“日复一日在梦中被杀害的体验,已经深植在了我的心里。只要一闭眼就是被杀, 被杀, 被杀, 无论去到哪里,我都是一样的。”
随着那位黑发少女的剖白, 周围似乎有一股特殊的能量在波动, 无数零碎的画面顺着侵入到了阿砾的大脑中。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鲜血, 被活生生剥下面皮, 被钳子剪断舌头, 四肢被绑在行驶的汽车上强行扯断……那种血淋淋的痛楚, 仿佛顺着视觉传递到了自己的神经。
阿砾无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片渗人的血色才一瞬间从视网膜褪却,周围恢复为原本的情景。
明白自己又强制与她人‘共情’,飞鸟井冷静下来,不禁苦涩地垂下了双眸:“抱歉,这是我的能力,从很早以前开始一旦情绪激动就会把我脑海中的画面传达给别人,我没有办法抑制……”
阿砾捏了捏垂放在身侧的拳头,感应着真实感逐渐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她甩了甩头,什么都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在梦里承受着这些折磨吗?”
“……”
这个问题太过残忍,飞鸟井低垂视线不愿回话。阿砾也并不在意,上前一步想要接近她。
“没关系的。造成这一切的J·W已经死了,停下这个能力,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对方听见这话却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不住摇头。那副抗拒和瑟缩的模样,仿佛只着了单薄的衣物置身于冰冷的北极一般,感到寒冷且孤独无依。
“没用的,我已经不想再挣扎了……”
飞鸟井面露绝望地凝望着那位曾带过自己离开的少女,“无论逃去哪里,我的宿命都注定迎来这样的结局。就算没有J·W,也会有第二个像J·W的人出现在我的梦境里继续折磨我,我已经受够了……”
“请你,杀了我吧……”
让她从这腐朽的世界里解脱出来。
替代绝望之音的是一句哀婉的央求,她的墨绿色眼瞳充满懊丧,本应是明亮的颜色,却遗憾地覆盖上了一层绝望的阴霾。
面对这样的神情,好似无论怎么做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阿砾沉默良久,她像是拿对方没办法那样苦恼地挠了挠那头茶栗色发丝,深深叹了口气:“啧……我有个认识的人,跟你还挺像的。”
飞鸟井被这句话给吸引了注意,无法对此进行理解似的、微微偏转了那张苍白的脸庞。
“他也是觉得活不下去了,每天都尝试着寻找各种方法征求美女陪他殉情。”似是回忆起了那位黑发青年的日常行径,阿砾的神情莫名充斥着无奈,可到了最后,那点神色却逐渐转化为了点点温柔。
“这个世界很可怕对吧?数不清的恶意与重压都包围着自己,无论抬头往哪个方向望去,都找不到出口。我明白,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想要以死亡来逃避也很正常。”
阿砾语调平静地对她说:“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就像在说着‘请救救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一样。”
这个转折令飞鸟井不禁面色苍白地后退了几步,仿若踉跄。
与之相反,阿砾却往她那边毅然直行了一大步,来到她面前半米不到的位置说道:“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喔。”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飞鸟井怅然地抬起了眼帘:“为、为什么?”
阿砾朝她挽起唇角,笑容中的明媚仿佛能代替月光驱散这片黑暗:“当然是为了之前的事情道歉啦……对不起,说好要救你出去的,却把你留在了半路。这一次,你不如到我这里来吧。”
在那位弱不经风的黑发少女全程注视下,她同过去已然做过很多次的动作那般伸出了手。
“要加入武装侦探社吗?我们都是和你一样拥有特殊异能的人,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任何异样的目光,甚至还能教你掌控住自己的能力。不想让坏人进入你的梦境,就把他们统统赶出去,怎么样?”
飞鸟井仿佛被光芒引诱的蝴蝶,怔怔地道:“……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这样充满光明的未来,对于一直待在黑暗里的她来说太奢侈了……她真的,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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