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认真的术前检查，又将养了几天身子，眼见得各项指征都合格了，医院把手术日期安排在了正月十六，也就是元宵节后的那天。
手术前，按规定是要禁食禁水的。
一家人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包汤圆来吃，糯米汤圆虽然好吃，但是对于胃病患者来说不太友好，实在是难以消化。
元宵节的中午，老爷子吃上了大舅送来的饺子，自家包的猪肉白菜，薄皮大馅，不能吃多，一小碗里装了六个，也是圆圆满满。
其余的都被安祥给包了圆了，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他请了三天的假来陪着，今天晚上就准备蹲在医院不回去了，换安家两老和妗子好好回去休息一下，睡个实诚觉。
明天一大早全家人都得来在手术室门前等着，还有术后的护理之类的，劳神的事情还多着呢。
“上灯圆子落灯面，上灯的汤圆我们就自己吃了，老爹，十八晚上的落灯面我们再一起吃。”
吃完了饺子，妗子拧了干净的热毛巾给老爷子擦脸，又换了条毛巾，低着头给老爷子擦拭手脚，好让他午睡。
守了这么些天，大舅和妗子也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身体有些扛不住，正好安祥过来换班，就简单嘱咐了几句，抓紧时间回去休息。
留下安家三口人在床边陪着。
姥爷的午睡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谢女士心疼老安同志，死活让他躺在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趁着中午没什么事情做，好好打个盹。
自个儿却依然不放心，就只在床边趴着休息，眯着眼睛，小声地跟儿子说话。
“祥子，女朋友的事情怎么说？”
这拖了好多天的话题，终于还是像楼上的第二只靴子一样，砰地落地了。
“什么怎么说啊，说有就有吗？你当是去菜市场买大白菜呢？”
安祥突然被问起来，一时半会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打个哈哈给混过去。
“我让你去买大白菜了吗！别耍滑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有的话啥时候能带来，没有的话啥时候能有？”
“你给我个准话。”
就很直截了当。
谢女士不信，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兔崽子到还能搁自己面前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不成。
“你非得这么问，那就是没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
安祥耷拉着脑袋，不敢大声说话，怕把熟睡的老爷子吵醒。
“而且吧，我很认真地想了这么些天，老妈，我觉得光靠我自己的话，怕是到啥时候都不能有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沮丧。
他抬起头，试图用很真挚的眼神去瞅自己的亲妈。
想要把老太太的心瞅软一点儿，最好是能给瞅化了，拍拍胸脯说一声“儿子别担心，这事全包在我身上，妈早就给你订好一门娃娃亲了”之类的话。
但是这一招并不成功，老太太看着他越发地嫌弃和不耐烦。
这可能是跟他现在的眼神，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真挚，有很大关系。
反正看在谢女士眼里，自家儿子这口气和眼神里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反而能看出一种“我管不了了，办不到，就这样吧，我要破罐子破摔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或者说“烂泥扶不上墙”也很形象。
这就让老太太分外地来气，
“你就不能认真点？我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就算你姥爷不提，你离三十岁也没几天了吧，我催一催这是理所当然。”
“是是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你以为我想一直单着啊，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再说了，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你看我敢吗？”
安祥有点儿委屈，他确实是在说心里话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其实是他趁着跑各个部门收发材料的机会，几乎是把公司上下都逛了个遍。
结果就很惨烈，在他最熟悉的这个社交圈子里，连一个认识且年纪相仿的单身妹子都没发现。
“不是说招来了几个实习生吗？妹子们都去哪里了！”
安祥几乎是要抓狂的节奏。
“你在说年前的那一批吗？”
“我想想啊，综合部的俩应届生，被大李跟镇江分公司换了小杨。工程部分来一个女生，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来报道，据说是考研成绩还不错，读研去了。财务那个，你看到了，人家有男朋友的，其它的也都分到下面分公司去了。”
潘旭果然是消息灵通，立刻就给他来了个全面分析。
一通分析下来，安祥只听出了四个字“没你的戏。”
公司里啃窝边草是行不通了，老男人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的朋友圈。
这一算也挺沮丧的，聊得来的妹子们也多半是名花有主的，还都是喜欢在他面前双双撒狗粮的那种，想挖墙角都无处下锄头。
最近的一个话说的比较多的是单身狗阿岁，还在几百公里以外。
想到阿岁，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姑娘可惹不得，天天以吐槽自己为乐不说，还天天带着一群人迫害自己，就她那个脾气，绝逼不可能陪着自己演这么一场戏。
别说真的去追求了，就算是让对方假扮自己女朋友来走个过场，他都担心话刚说出口，就被姑娘顺着网线爬过来灭口了。
这种暴力狂，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人选名单上，虽然这名单目前还是一片空白，啥名字都没有。
他甚至还给杜攸婷打过电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杜大小姐都想挂电话了，他才张口问“你老公他妹妹，她她她，她还在相亲吗？”
“啥玩意？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杜大小姐警惕起来。
寒假还没结束呢，她小姑子倒是还蹲在家里，天天跟爸妈赌气，有时候还能跟亲哥杠几句嘴，这个年过得乌烟瘴气的，差点连年夜饭都掀了桌子。
安祥这傻子，怎么突然打电话问起家里的小祖宗来，难不成那一场鸡飞狗跳的相亲，还会有后续剧情不成？
《我的高中同桌眼瞎之后》？
“没啥，我就是给你打电话拜个晚年，顺便问问而已。想知道那姑娘到底找到终身祸害对象了没。”
“我不是怕你再拿来坑我么，你以为我要干啥啊？”
语气很轻松，听不出来他原本的意思，好吧，原本鼓起的勇气一点儿都没用上，就算拎起了长枪，临到上阵的时候，老男人依旧是犯怂了。
杜攸婷暗暗地松了口气，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高中同桌并没有眼瞎，但是已经跟个瞎猫差不多了，眼下正在满世界地寻摸死耗子。
看着儿子的一脸无奈，谢女士也没有办法，这个年头的孩子们谈婚论嫁，花花绕绕的太多了。
再也不会像她跟老安那个时候了，相个亲看对眼了就是一辈子，当同事多说了几句话请着吃顿饭也是一辈子。
而且是真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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