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却让裴溪再度回想起那段日子，人间饿殍遍地，百姓无不处于水火之间。
所幸的是，他们还活着，人间还在。
“是啊，人间依旧美。”裴溪摸着小姑娘的头，轻柔的说，门外就是万家烟火。
“说起来，你是怎得寻到这扬州城的，纯阳到这里可是不近。”裴溪看向李纹，观他也不像风尘仆仆的样子。
经年未见，故人相逢，虽说李纹已和脑海中的孩童不再一样，甚至快换了个人，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
“前些日子弟子完成了出师礼，心念当年裴溪姐姐的恩情，便自作主张下山了，然后去了花谷，见到了谷师姐。”李纹说。
“是谷师姐告诉你的吗？”裴溪明悟。
李纹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当年裴溪姐救了我们一村上下老小，更是把我送到纯阳，如今下山，自要来报答这份恩情。”
他真的很想念裴溪，但怕冒昧，也就没说，于他来说，裴溪不仅仅是救过他的命，更是一道光。
在泥潭之中如果有人把手伸过来让你抓住，他想，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再想放手的。
“当年之事换做任何一个花谷弟子来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裴溪摇摇头，觉得李纹有些固执，心头也有几分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她偶尔也会托人打听李纹在山上的生活，只是不曾打扰过，久而久之她觉得李纹估计已经把自己忘了...虽然说重逢第一眼，她没认出来李纹，但这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听起来李纹一下山便来找她了，她生起了几分感动。
这江湖有如此性情的人真当不多了。
李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只是当年救我的正巧是裴溪姐，于此，自父母后裴溪姐便是李纹眼中最重要的人。”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感觉有点冲撞了，怎么就把内心想法表达了出来？
算了，说都说了。
“你这孩子。”裴溪笑笑：“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山上，说话都老成了不少，总是让我觉得你已经是闻名江湖的大前辈了。”
其实当年她就觉得李纹在灾祸中表现出来的就不像个孩童，如今看来，李纹的心性很了不得。
“四年前，我家母去世了，家中仅剩下这间医馆和父亲，还有这个小丫头，当年我怎么也放心不下他们，便自作主张出师回到了这里，帮父亲打着下手，也算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的生活，每天都很悠闲，远离江湖是非。”裴溪摸摸身后小丫头的辫子，看向李纹。
“你呢，这些年在纯阳怎么样。”
“门内师兄师姐都很好，长辈们也脱了当时裴溪姐你的福对我也多了几分关照，至于这些年来，道法没学多少，倒是武艺略有小成。”
“我看不止是小成吧。”裴溪打趣的盯着李纹，直到盯了后者一个大红脸，才笑了出来，她早看出李纹气息的不凡，绝非普通弟子之资。
她又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她引荐李纹到山上去的。
“我倒是希望这一身武艺毫无作用，能像裴溪姐一样，平静悠闲一生。”李纹摩挲着手里的铁剑剑鞘，觉得这剑永远不出鞘才好。
可他已经出过剑了，也意味着这个江湖并不平静。
“我倒是还有些向往花谷生活，还能学几番武艺，如今在这医馆，只有空闲时间才能拿出花谷典籍看看，大部分也是些医书，久而久之也有些枯燥了。”裴溪眨眨眼，有些惋惜。
“想不到吧，我还是一个江湖儿女呢。”裴溪难得俏皮，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这江湖，从不缺乏女侠，想天策宣威将军曹雪阳便是女儿身，巾帼不让须眉，一根尖锐长枪哪个狼牙听到了不胆寒？往近了说，这扬州七秀坊，忆盈楼的弟子便皆是女侠之辈，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亦是在前世传唱了千古。
李纹也很明白，万花谷，从来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学医救得了一方人，却救不了天下人。
只是他也有些没想到，原来裴溪姐也有一番向往江湖的侠胆柔肠，但想想也是，乱世未过多年，那些该死的反贼可不会与你讲道义理论。
他想了想，道：“若有机会，我可以陪师姐去江湖走一遭。”暗中不知为何捏紧了剑。
裴溪却摇摇头：“我心虽向江湖，奈何路费太贵。”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李纹没想到裴溪的回答，有些错愕，倒也笑了起来。
裴溪姐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活泼轻快，让李纹这一路以来一直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志向，如今也想立个一二。
“其实啊，对现在的我来说，守住这家小医馆，尽我所能的拯救受苦之人，便是我的江湖了。”裴溪收敛了眸子的向往，很多话都是一直藏在心中的，见到李纹，才唠上了一二。
现在，她挺满足了，只是在看到一身侠气的李纹也不免有些想到自己青春之际的梦想。
那年乱世，哪个武林儿女不想杀尽天下恶人，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呢？
“师姐大善。”李纹行了个道礼。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回纯阳么，还是要入这江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年便是藏剑山庄新一届的名剑大会了，你初入江湖，倒是可以去那边长长见识。”裴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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