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婧在顶楼的病房里坐了约莫二十分钟，就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她微微抬眼，目光恰好落在进来的三个人身上。
裴轻舟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一脸清纯无辜，头发利落的编起了简单的三股辫，两绺龙须刘海修饰的脸部线条温和了很多，加上那一身宽松的长裙装，倒真有一种居家过日子的样子了。
她的手上，十只手指的指尖都裹着纱布。
袁末把手里的一袋衣服放在龙婧面前的桌上，看着龙婧的目光只是落在别处始终不再看他们，也知道对于陌念出事，龙婧很生气。
“是我失察，我很抱歉。”袁末遮挡住她的视线，单膝跪在她脚边。龙婧这才抬起头来，目光从袁末身上滑到裴轻舟和九号身上，九号上前一步，挡住裴轻舟的半个身子。上一次龙婧使用光刃作惩，九号就担心有一天龙婧也会这样惩罚裴轻舟。
龙婧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自从裴轻舟出事，她就没有再找过她。一直以来，裴轻舟都是龙婧最喜欢的那一个，至少和十六比起来，龙婧对裴轻舟要好得多宽容的多。
不仅是袁末和魏风平，就连裴轻舟也有所察觉，龙婧对她用心，只是在借她来赎罪。
对于裴轻舟出事，龙婧没有任何反应，但若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她给了九号权利去复仇，一面是为了试探九号的心思，一面也是真的想给裴轻舟出气。只是九号舍不下她罢了。
“在红灯区出事，”龙婧俯身看着袁末，“我是该怪你，还是该怪他们呢？”龙婧不给袁末回答的机会，自顾自的说道：“怎么，是真的居家过起安稳日子了，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
她的目光落在裴轻舟身上，却是对九号开口：“魏风平，你真是踩在我的底线上走了一大步啊。”
三人无言，九号更是浑身发凉。
“暗哨、线人，还有蓄意接触她的人。”龙婧的声音很冷。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龙婧起身拿起那套衣服，“记得，这次任务不是看我满不满意，而是看陌大少爷满不满意，”龙婧低头看着袁末，伸手挑动他额角的头发，“我希望你们都能做好。”
龙婧走出去，猛地拉上门，一声巨响让三个人心里都一颤。
袁末邪气的笑了笑，带着些烦躁的舔了舔后槽牙，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屑的笑了笑。
“池公子啊池公子，你可真是会作死呢。”
…… …… …… ……
突然身后搭上一只手，周麒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去。
龙婧也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看他红着眼眶哭的眼泪满脸的样子，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递给他。
“姐……”周麒一开口带着哭腔，不知为何，他现在好怕来的是陌千凡，刚刚被陌千凡打那一顿，陌千凡什么都没说没问反倒让他安心，他很怕，很怕陌千凡问他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他真的没法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去换件衣服吧。”龙婧对他真的凶不起来，周麒早已经是她的弟弟了，对待弟弟，她总是温和的。哪怕被池天宇这些小动作气的把裴轻舟从病中拖起来，气的对袁末冷言冷语，一面对弟弟们，她总是没了脾气。
“去吧，小念醒来看到你这样，她会担心的。”
“陌念”这个名字现在就像有什么魔咒，一涉及到陌念，周麒总是乖乖听话。他接过龙婧递过来的袋子，去卫生间里换下那一身衣服。
一脱下衣服，就露出了身上的青紫。刚刚陌千凡把他拖到空病房里，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周麒自然知道他生气，不敢反抗也来不及反抗，陌千凡几乎从没有这么毫无章法的打过他，气急了真的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打伤他，只是照着他狠踹。
周麒换了衣服洗了脸，这才从里面出来。趁这个功夫，龙婧也叫来护士给陌念换了衣服，她先前穿的那一件裙装就搭在椅子上，尽是干涸的血迹。
周麒觉得，这一晚他真的算是把陌念拖进地狱了。
“你还记得小念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龙婧见他站在那里，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问道。
周麒心里又是一颤，第一次见陌念吗……
那时他在陌家的地下室，那个宽阔的、阴冷的、痛苦的地方。他第一次发作毒瘾的时候，陌千凡就选择了把他关到这里。陌千凡说，只要他能活下来，能扛过去，他就重生了。
熬不过去，他就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里面的灯光都是昏暗的，两指粗的铁链禁锢他的动作，很长的时间里，周麒都是浑身无力的坐在那里，因着每一次毒瘾发作而痛苦的嘶吼。
那一天，他刚刚发作完毒瘾，头晕目眩的坐在那里，看着刚刚毒瘾发作的时候身上撞出的伤口。他身边都是血腥气味和潮湿的发霉味道，但是在这些混合气味里，他突然嗅到了一丝很甜的奶香。
他怔怔的抬头看向打开的门，那扇门每次打开的时候，都会有一束光泄进来。
那个门被推开，开的很大，那道宽阔的光就像通往天国的阶梯，那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白纱裙，带着一身的甜香，逆着光，跑进了那个肮脏阴暗的地方，跑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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