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从万俟非那获知小像的悲惨遭遇时，岐南的身外化身已经与我母亲一同来到了书房门前。
他挥手散去了灵力化身，起身迎向她：“平阳前辈，您看。”
那本画册被他双手递给了我母亲，我母亲看上去很高兴，面无表情地凑到了他身边，眼睛紧紧盯着画册。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情莫名有点复杂，但其中大部分都不是负面的。
还记得很多年前，岐南第一次见到我母亲时分外紧绷的模样，而今他们却已经能在一起共赏长毛兽类画册了。
我能感受到我道侣他的确已经将皇天剑门当成了自己的家，并且在认真地维系着我们的感情。
这让我非常、非常高兴。
这么多年以来，我自认做过最完美的一件事就是早早与我道侣签订了契约。八千年来，我对他的倾慕之心从未衰退，而往后的无尽岁月，我也相信我们能永远相伴。
能拥有这样一位完美的道侣是我的幸运。
我看着他被垂落的长睫半掩住的眸子，一时间被那温暖的色泽勾走了心神，手上的公文玉简半晌没有继续批复。
“下一页的这张我也很喜欢……”他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母亲伸手往后翻了一页，却不防一张书签掉了下来。她伸手一夹，轻松在书签刚落下时便将之截住，捏在手里看了几眼，而后从容地放回书里。
然而就是刚刚那短暂的瞬间，我已经看清楚了书签上眼熟的肉垫印子。
……
等等。
那个纹理大小比例切面角度——分明是燕长老和逐光长老的养子燕云泽！
这个我绝对不会看错！
当初岐南当着我的面夸赞燕云泽“可爱乖巧又听话”，还问了燕长老“要不你把云泽嫁给我吧？”这种话！！！
燕云泽——那家伙比阳极的威胁性可大多了！
是我的鳞片不够闪亮还是我的爪痕不够犀利？岐南怎么会还留着他的肉垫印子当书签！
我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手里一不注意，将玉简捏出了一条裂缝。岐南和我母亲听见响动闻声看来，却是我母亲眼神微动，率先出声：“端儿。”
我只好强自按耐住委屈，将视线移到了我母亲身上：“嗯。”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将图册合上还给了岐南，传音道：「端儿，你似乎不太喜欢你弟弟。」
没有的事。
我很高兴自己能有个弟弟。
虽然他憨憨又不爱动脑子，经常惹我生气。
母亲没有等我回应，继续传音道：「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父亲？」
……
这我竟然无法反驳。
她见我沉默，顿时了然：「别怪你父亲，他不愿意批玉简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他喜欢偷懒吗。
「其实你父亲年轻时很勤奋，经常帮他师父批玉简。在上一任门主和副门主分身乏术时，都是他在努力弥补剩下的空缺。」她说，「直到他七千三百岁那年，猝不及防……在督天山上缴的情报里看见了第五任皇天剑君和他师兄的死讯。」
我知道第五任皇天剑君就收了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是当年的副门主，另一个便是我父。
当年那位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副门主师伯据说和我父关系非常好，虽然只是师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你父亲很难过，大受打击，但是还是不得不站出来，支撑起宗门的一切。」
「他不得不一遍遍地从各种动荡叛乱的记录中被迫重温亲人的死讯，然后从中找出敌人存在的蛛丝马迹并策划防御和反击。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真的很糟糕，我甚至担心他会不会哪天突然道心崩溃，从而离我而去。」
「等度过那段无光岁月后，他就对那些玉简产生了抵触。」她看着我的眼睛，「所以原谅他吧。」
我沉默地听完了。
然后回忆起了两岁时他给我讲的那个篡改了剧情的睡前故事。
他是这样说的：
【端儿啊，我要给你讲一个发生在遥远国度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皇子，他聪明又才华出众，很多人都喜欢他。皇子和他的父皇与皇兄一起在皇宫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工作有点多，但他十分快乐。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忽然有一天，敌国的邪恶大魔王意图统治天下，他好战的父皇和皇兄自然不会避战，立刻联合数千个小国踏上战场，意图彻底剿灭邪恶大魔王……可惜最后他们不幸阵亡了，留下可怜的皇子一个人孤苦无依被迫继位，整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
机智的皇子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利用自己的美色和才华勾搭到了国内最强悍帅气的女公爵殿下，通过卖惨让她心甘情愿地帮忙治理国家。
从此以后，皇子和女公爵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咦？你为什么还没睡着？那我再编……呸再讲一个？】
我静静地与我母亲对视，欲言又止。
算了。
我觉得母亲她其实知道的。
她就是被道侣的甜言蜜语蒙蔽了神智，心甘情愿替道侣批公文罢了。
毕竟换位想想，如果是岐南跑过来趴在我肩上，对我撒娇说“峸鸿，我不想赚钱了，你来养我好不好？”——我怕是半边身子都麻了，根本不会生气，反而更可能二话不说就把所有贡献值都给他随便花。
想到这里时，我忽地又回忆起岐南把我送他的秘境拿去种满灵植赚钱、我送他的灵植拿去研究丹方赚钱、我送他的雕塑拆开来炼成丹赚钱……等一系列壮举。
然后我有点心塞地修改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何止是不会生气，我简直要高兴疯了。
天啊，我道侣他为何如此热衷于赚钱！
难道我名下贡献值的位数还不够多吗？
明明他就算一天一个大型秘境的买，我的积蓄都够他买上好几年了！
最后我无奈转移了话题：“母亲，阿非的筑基方向您如何看待。”
我母亲沉思了片刻，最后吐出两个字：
“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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